裁缝
“来啊!快从你那可怜的窝里滚出来,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打一架啊!”
打一架?谁TM想打架呢?他心里很清楚,这个正在威胁他的男人看上去跟听上去一样可怕。此时,这个镇子的裁缝双脚颤抖着,双眼紧闭着,大气也不敢出,祈祷着他能成功骗过他的冤家,能让他以为自己在别的地方,哪儿都行。
维也纳之前从未有过一个像简.赫拉尔笛这样的裁缝,也从未有过一个像他这样的人。他被城里的一位显贵从意大利雇来,为了向那些极度渴求的——裁缝是这么说的——达官贵人们灌输一下关于“美和时尚”的观念。“他们有些人就像是在玩弄从流浪汉的衣柜里扔出来的东西!”赫拉尔笛向他的朋友抱怨道“他们实在是太挫了!这些人可是贵族,上帝啊!穿这样的衣服是不能原谅的!”
来了维也纳之后,赫拉尔笛的生意蒸蒸日上。所有的贵族们都想买他用市面上最昂贵,最优美的布料做出来的衣服。但是几个月过去之后,赫拉尔笛却变得越来越焦虑,每次当他走上街去,看到大部分穿着他的衣服的人,看起来还是跟他刚来的时候一样土,他就差点犯心脏病了。
“我真的江郎才尽了”裁缝向他意大利的朋友的信中写到“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今天我在市场看到市长的妻子,她居然穿着一件紫裙配一顶红帽子!天啊,我赶快藏到了一大箱甜菜后面,生怕她认出我,免得别人说是我允许这种荒唐事发生的!我做的衣服都是最漂亮的,最好的!但是在这里,无论谁穿上了却都好像是破布一样!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郁闷过,酒也比以前喝多了。”
在意大利,赫拉尔笛的家族和贵族没有半毛钱关系。可在他的头脑中,他是。他在方方面面都标榜自己是一个贵族:穿着像个贵族,谈吐像个贵族,步态像个贵族......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只是选择要成为谁,成为什么的问题,跟着样板来做就行了,怎么这个镇子的人就不明白呢?或者是他们根本不关心?赫拉尔笛努力地想要帮这里的女人们提升她们的社会地位,让她们看起来是一个与她们相配的重要人物;但在他看来,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帮农民。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他——伟大的天才裁缝的魔法会不起作用呢?在赫拉尔笛的眼里,街上的人们,女的就像一群老太太,而男的穿得就像一袋50磅的土豆。
在不愿放弃的念头下,他最终想出了一个让事情彻底发生了转变的计划。他竭尽所能地要把这些丑小鸭变成白天鹅:委婉地告诉他们看起来就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细致入微的贴身剪裁;在大街小巷跟着绅士们的屁股后面跑让他们别把帽子戴在后面......但是一无所获。所以,特殊情况就要特殊对待。赫拉尔笛会让他们明白的,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打从一开始,他的工作就是让这个镇子的人穿上最棒的行头,而他是不会失败的。
有一天,为了让人们知道他的打算,赫拉尔笛打扮成一位警卫,在镇里巡逻,“逮捕”那些穿着荒唐的人。贵族,农民......每一个人都可能成为目标。有些人完全不予理会,视若无物地径直走开了,但有些人却非常震惊,被他那愤怒和傲慢吓得话都说不出。
“你到底以为你是谁啊?居然说我像个傻瓜?”有些人问道。
“只是一个在履行他的职责的人罢了”赫拉尔笛答道“我只是想帮助你们打扮得像个得体的人类。”
对于他的行动所产生的震动性效果,赫拉尔笛十分自豪,他觉得人们已经开始明白这几个月来他想要传达的东西了(也就是他们穿得像个傻瓜),但他却对这样所产生的负面效应熟视无睹。人们开始对他议论纷纷,他的衣服,他的裁缝铺,他的为人......但并不都是正面的。有些女人被这个从未结过婚的裁缝所说的话彻底惊呆了,这也让赫拉尔笛十分不解。
“你在说我丑吗?”
“不全是,我是说如果你在早上出门之前花点时间好好打扮的话,你能变得更漂亮。”
“哦!我的天哪!”
可是,每次他的疑虑并不会持续多长时间。实际上,对于那些他“逮捕”的人,他都在不断地恭维赞美他们,帮助他们获得属于他们自己的美丽与独特。
“不过,在一些时候”他在跟意大利的朋友的通信中写到“我会感觉自己已经是一条咸鱼了。”
在他开始在街上“逮捕”人们的第二天晚上,赫拉尔笛自信满满,心情愉快地走回自己的店铺,这时,一个陌生人走了过来。
“你是简.赫拉尔笛吗?”陌生人问道。
“怎么了?我是的”他流利地答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如果我是你,我现在就会收拾细软跑了。”
“你说啥玩意儿?”
“有些丈夫对你跟他们妻子说话的方式十分不满,他们中有一个还发誓说要把你打出翔来,我们在说话这会儿,他已经在找你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不过只想帮助他们......”
“别说啦,跑吧,如果你还想要你的鼻子和你嘴里剩下的牙齿的话。”
赫拉尔笛几乎没有时间安全地离开他的铺子,他把身后的门紧紧关上,并反锁上。当他还在思考为什么一开始他要离开他的家乡的时候,他听到有人在拍打他的门。
“开门啊!你这垃圾,我知道你在家!”
不到一息的时间,赫拉尔笛马上藏到了桌子底下,祈祷着门外的人会以为他并不在这。
“我看到你像个老鼠一样溜进去了!除了我,没人可以跟我老婆这么说话,听到了吗?!”
紧闭着双眼,赫拉尔笛绞尽脑汁地思考逃出去的办法,可外面的男人不曾停下他的吆喝:“自从我老婆昨天遇到你之后,她再也不敢出去了!也不敢去市场,什么都不想干了!昨晚我本来会有羊肉香肠做晚餐,就因为你,没了!你这个混账东西,她连做饭都不想做了,我只好吃了点干面包!”
赫拉尔笛静静地祈祷着,希望上帝能让那个男人走开,他还没来得及动一动,就听到门被踢开了。几秒钟的功夫,那男人抓住他的衣领,把他从桌子底下拉了出来,往他的脸上猛锤,他的眼前一片漆黑。
“我在哪?”
当赫拉尔笛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躺在牢房的地板上。
“你好,有人听到我说话吗?”
一个守卫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笑容:“那么,你终于醒了.......”
“我头疼。”
“这并不奇怪,你刚被打晕了。你该庆幸自己还活着,打你的那个人很生气,他从不会让惹怒他的人有好果子吃的。”
“那为什么是我进了监狱?我没做错任何事情啊。”
“这就不是你说了算了,要看法官的意见。”
“法官?!”
“对,事实上,你最好让你自己尽快清醒过来,因为审判马上就要开始了。”
“审判?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简彻底吓坏了,他想不出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扰乱公共秩序”那守卫答道:“另外市长的妻子也在你说丑的那部分人里面,他会亲自看着法官给你下一个有罪判决的。”
“但我只是想帮助他们!”
“通过对人们说他们丑得像头老牛吗?这算是什么帮助啊?”
没过去多久,判决就下来了,赫拉尔笛被驱逐出维也纳,期限为永久,立刻生效。他只得返回意大利了。
在这之后不久,有人生了一把大火,把他的服装全部烧毁了。从此,再也没有人提过赫拉尔笛的名字。
药剂师
又是平常的一天,克劳斯走在前往工作的路上。千篇一律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在一整天里,他都在忙着把各种配方混合起来。这是一个要跟各种各样的危险药品打交道的工作,但似乎没人注意到,也没人关心。
“你好,奥夫施耐德先生!你今天感觉怎么样?”一位路过的年长女士问道。
注意到了她的致意,克劳斯看向那位女士,强迫自己露出笑容。他讨厌被别人称作“奥夫施耐德先生”,因为他不能再清楚了,实际上,这致意根本不是给他的,从来不是,也从来与他无关。直视那位老妇的双瞳,克劳斯看到了别人与他交谈时,眼中总会出现的那股悲哀与失望。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维斯比的善良市民们都在惋惜那位敬爱的,杰出的药剂师——达尔哈德.奥夫施耐德,也就是克劳斯的父亲的逝去。达尔哈德在维斯比的民众中非常的受欢迎,被他们尊为知识的源泉。从清晨到傍晚,他随时守候,随时准备着帮助他人,随时都会尽力地去救治所有的人。他把自己奉献给了每一个人,除了他的儿子,克劳斯。后者从来都无足轻重,就算病得再重,也不会得到父亲的关心。因此这些年来,克劳斯无法不去怨恨父亲对除他之外的所有人所做出的那些功德。
多么讽刺啊,对于多数人来说,“奥夫施耐德先生”是一个慈父的形象,而当自己的儿子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看都不看一眼。“你要明白......”克劳斯的母亲常对他说:“你父亲是这个镇上非常重要的人,他是一名医者,救治过千千万万的人,你应该为他感到自豪,知道吗?”
“自豪?”克劳斯对自己说:“我怎么可能对一个对自己的儿子毫不负责的人感到自豪呢?需要他的时候从来不在身边,或许他连我的存在都不知道吧?不,我不可能为他自豪的,很多时候,我会觉得自己就像根本没有父亲一样。”
在他57岁时,达尔哈德.奥夫施耐德死于心脏病,整个维斯比立即陷入了深深的哀恸之中。每个人都在哭泣,纷纷向他的遗孀表示慰问,传播着他作为一名药剂师的伟大事迹。在这之后,人们一致地把目光投向了他唯一的继承人——克劳斯,把他们曾经对达尔哈德的期待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很快,克劳斯就明白了,他们希望他能一夜之间变成他的父亲,继续他的善行。但很大程度上,他们不过是自私地想让克劳斯在有需要时能随叫随到,随时待命,即使这要以他的生命作为代价。
“因为你们,我失去了一个我从未有过的父亲。”克劳斯对自己说。慢慢地,维斯比的人们逐渐让他明白了他们真正的企图。“我绝不可能为了一帮不眨眼地把我的父亲从身边夺走的撸涩献出自己的生命。”
然而,想要实现自由,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像其他人一样,克劳斯的母亲也在她儿子身上寄予了厚望,她希望儿子能像她的丈夫一样优秀,能继续延续家族的威望。克劳斯竭力地想让他的母亲明白,他是多么地不想成为一个药剂师,不想变成他的父亲那样,但毫无用处。克劳斯明白了,如果他不希望与自己的家族彻底断绝关系,他就要被迫屈服于一个他并不想要的人生,成为一名自己所鄙视的人。而这对于他来说,是决不能接受的。他只想要做他自己,找到属于自己的路,对与错他并不关心,只要这条路属于自己,就够了。
然而,虎父无犬子,在某种程度上,克劳斯变得与他的父亲相似了起来,他也成为了一名天才的药剂师。于是人们争相传颂,维斯比再一次受到了上天的眷顾,又诞生了一位必会成为本时代最杰出之药剂师之人。克劳斯面带微笑,装作谦逊地接受了这些赞美,但实际上,这却更坚定了他贯彻自己计划的决心。他定下了一个日期:4月27日——这正是他父亲正式成为一名药剂师的日期,更巧的是,这天也正好是市长的女儿大婚的日子。
首先,他需要寻找一批材料(又古怪又具有破坏性那种)他照着他父亲的毒药配方,已经收集了有一段时间了。这真是个完美的计划,下面就是他在接下来几天要用到的东西的清单:
一点槲寄生和大麦
1完整的鱼头
3沼泽根茎
4茉莉花瓣
1大勺癞蛤蟆粪
2大勺蜜糖(甜味用)
1骨头
半杯蝙蝠血
7颗绿葡萄(一颗也不能多)
1龙虾(调味用)
1又暖又脏的袜子
盐和大蒜(根据口味调节)
-把槲寄生捣成泥-加入大麦,沼泽根茎和蝙蝠血搅拌-将鱼头,骨头,龙虾,癞蛤蟆粪和袜子一起在沸水中烹煮-加入盐和蒜调味-将绿葡萄打进去(非常重要的一步!)-完成后,加入蜜糖与茉莉花增加甜味。他们甚至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天,他不断告诉自己,他终于能掌控自己的命运了,他再也不用成为那个他憎恨一辈子的人的倒影了,达尔哈德.奥夫施耐德曾是一个杰出的药剂师和学者,而他的儿子将会成为一个自豪的炼金术士。大婚那天,在新人和众多宾客到场之前,克劳斯进入了大厅,许多的仆人在那里准备食物和酒。
“你好,奥夫施耐德先生”厨师向他问道:“你在这干什么呢?你现在不应该在婚礼上吗?”
“我的确在那,但是后来听说这里有人生病了,所以来看看能帮上什么忙。”
“有人生病了吗?我不知道啊,抱歉了,你可以在这里随便走随便问。”
“谢谢,我会的,我不希望在这个重大的日子上有人生病。”
“这真是太好了,奥夫施耐德先生,你父亲也一样,错过了一场像这样隆重的婚礼就为了去帮助他人,他实在是太棒了......有这样一个父亲,你真的太TM幸运了。”
“的确”克劳斯强迫自己再一次露出笑容:“相信我,这个世界上没有第二个儿子能更加为他的父亲而感到自豪了。”
被允许随意走动后,克劳斯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往所有的葡萄酒里都滴了几滴。“这真是意义非凡的一天啊。”他缓缓吸了口气,说道。
几分钟后,婚礼的招待就开始了。市长举起了酒杯,为他的女儿与女婿祝福,所有人也跟着祝酒,并啜了一小口。克劳斯站在房间的角落,默默地,紧张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深吸了一口气,感到从未有过的宁静。“你们即将见到那个真正的克劳斯.奥夫施耐德”他对自己说:“我也将要跟我的父亲永远地说再见了。”
痛苦马上就开始了,突然,宾客们都出现了剧烈的腹痛与呕吐。有些人把吃下去的东西吐了个精光,有些人则昏了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
“有人给我们下毒了!”
“哦,上帝啊,我们快要死了!”
实际上,并没有人会死。克劳斯津津有味地看着人们受苦的场面,他把两手插进口袋,微笑着,缓缓地向房间中心走去,在一片混乱中,他显得波澜不惊。
“奥夫施耐德先生!”有人喊道“请救救我们吧!你快做点什么,任何事情都行!这痛苦太难受啦!”
仍然微笑着,克劳斯环视了一周,深吸了一口气,他看上去对房间里人们的痛苦并不关心。他感到肩上来自父亲的重担终于落下了,他属于自己的人生正要开始了。
“我很抱歉,我并不能帮上什么忙。”
“你在说什么啊?!你可是克劳斯.奥夫施耐德!你可是一个药剂师,达尔哈德的儿子!”
克劳斯把身子转过来面向众人,对他们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并不是谁的儿子,我父亲已经死了,难道你们忘了吗?另外,我们好像还不认识吧,我的礼貌哪去了?让本人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克劳斯.奥夫施耐德,是一名炼金术士,很高兴认识你们。”
接着,克劳斯便离开了,他再也没有回来过。
铁匠
阿基姆非常的兴奋。连“惊喜,奇妙”这样的字眼也不足以形容这一天对于他的意义。他又跑又跳地离开了父母的屋子,前往城里的铁匠铺,一段非同寻常的旅程即将要开始了。阿基姆的父亲倾尽所能,为了实现他梦寐以求的愿望——成为吉尔伯特大师的弟子。他们两个是要好的发小,而对于即将十五岁,是时候考虑前程的阿基姆来说,他是幸运的。年轻的阿基姆梦想成为一名铁匠,而成为一名学徒则是学习的最佳途径,更何况是在城里最棒的铁匠手下呢!
跟着吉尔伯特大师学习无疑会是一段宝贵的经验。甚至应该说是完美。阿基姆将会发现自己受益良多,在一整天里,观察他的导师在铁与钢上倾注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打铁,熔炼,加热,塑形......一切都按照恰当的方式来进行,最后,以他个人标志性的动作来完成它。用自己的双手打造出一把把长剑、一面面盾牌,以及诸如此类优美的东西,一直是阿基姆最大的梦想。怀着把梦想变为现实的巨大热忱,他径直走向了铁匠铺的方向。那是阳光灿烂的一天,正适合开始迈出人生新的一步,没有任何事会变糟的。
阿基姆目瞪口呆地站在铁匠铺的门前。虽然吉尔伯特大师的暴脾气是出了名的,但他的确是一个传奇,从这个城市到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呃...他是唯一一个还健在的。过去曾经有一场几个镇子之间的铁匠大赛,吉尔伯特大师拔得了头筹,也从此奠定了他的地位。他有一个庞大且稳定的客户群,他也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他是一名完美主义者,从各方各面看都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阿基姆会这么高兴有机会在他门下学习的原因。
当他的目光从幌子上移下来,他终于看见了他正在煅炉旁工作的师父。他正在炉子旁加热一条铁块。阿基姆走上前来,他简直快要晕过去了,这一天终于来临了!
吉尔伯特抬了抬头,叹了口气,说道:“我猜你是罗伯特的儿子吧...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对!就是我!”阿基姆迫不及待地答道。
随后,他年轻的弟子走上前来,吉尔伯特皱了皱眉,一脸疑惑不解。
“你...来之前洗澡了吗?你看起来很干净很整洁呢。”他问道。
“对!对啊!今天对我来说可是重要的一天呢!”阿基姆说道,这在吉尔伯特看来有点太过热情了。
“好,好...你能稍微静下来一点儿吗?”
“当然可以,如你所愿,师父。”
“你对铁匠这个行当有多少了解呢?像是打铁啊,我们要用到的资源啊什么的。”
“我什么都不懂!”阿基姆笑着说,他站的直直的,就像他为自己知识的空白感到自豪一样。
“好,那我想我们可以开始了,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呢...”吉尔伯特答道,他对事情的发展感到有些疑惑。他现在要对这个孩子负责了,这是一个多么“有趣”的实验啊。他的朋友,阿基姆的父亲,罗伯特,要欠他一个人情了,大大的!
吉尔伯特和阿基姆打算从最基本的开始:那就是资源。比如生铁,钢,金属,木炭,银等等其他的东西。他们必须前往矿场,采石场,伐木场......去寻找它们。当然,他们也能直接去市场购买,不过那要贵得多。不过,吉尔伯特大师也喜欢来一场惊奇的探险。
“好吧”阿基姆对自己说:“那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当他将要成为城里最好的师匠的弟子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当他的师父让他去最近的铁矿把最好的金属找来时,他简直欣喜若狂。吉尔伯特大师十分肯定这会花上阿基姆一整天的时间,还是最起码的,现在他终于能有机会清净会儿了...教书育人还真比原先想的要累人呢。
仅仅过了几个时辰,阿基姆就回来了,吉尔伯特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这个年轻人完美的完成了他的任务。
“嗯...谢谢你,阿基姆。”吉尔伯特半怒半喜地说道:“这是一块很好的金属,明天我们能有一件漂亮的作品了。”
“真的吗?!”阿基姆笑的合不拢嘴了:“你喜欢吗?先生!”
“是的,我很喜欢,你做得不错。”
听到这话,阿基姆的笑容更加灿烂了,他的朝气蓬勃给吉尔伯特留下了更深的印象,从而使这位师父感到必须要收敛对他的赞扬了,以免让他的徒弟变得不必要的浮躁。
第二天早上,乘着第一缕曙光,阿基姆就到达了铁匠铺,这时他的师父还在家穿衣服呢!
“早上好啊!师父!”阿基姆咧嘴笑着,腰板挺得直直的。
“你来早了。”吉尔伯特说道,在阿基姆如此的热诚面前强忍着自己的不耐烦。
“当然了,我一早就来了!时间不等人!那么...我们今天要干什么呢?”
“我们要先让自己冷静下来,在一切开始之前”吉尔伯特有点恼火地答道:“我现在还没完全醒呢。”
“好吧,那么”阿基姆答道,脸上仍然挂着微笑:“我会冷静下来的。”
但显然,就像大家能看到的那样,他并不会,也做不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太兴奋了,而这对于他的师父吉尔伯特来说,着实是一番奇怪的光景。在他刚开始从事这个行当的时候,他固然未曾这么兴奋过。当然了,阿基姆的热情的确给了作为师父的他一丝慰藉。但他们还有许许多多要做的呢,而它们并不都那么有趣,真是个奇怪的孩子...
不过现在,是时候开始今天的教学了。吉尔伯特再一次带他来到了煅炉旁。他向阿基姆问道周围各式各样的工具和物品都是些什么。然而这个年轻人全都一字不落地记下来了,他就像一块小海绵一样。接着,吉尔伯特决定向他展示怎样处理昨天他从铁矿带回来的金属。他向他解说了在客户那接到的订单(盾牌,软甲,板甲...),每一件的截止日期,以及如何运作,诸如此类。他的订单来源既有平民,也有贵族,因为城里有一座城堡。
阿基姆认真地听着,观察着师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技巧。下午,到了再次观看打铁的不同步骤的时间。吉尔伯特大师想要阿基姆在这星期结束时把这些都烂熟于心,至少都看熟一遍。因此,他开始了工作;首先,把铁块在火炉中反复加热,直到它变得可熔。阿基姆能看见那铁块从亮红色变为橙色,再变为黄色,最后变为白色。接着,不断地锤炼直到它能在高温下被轻易地焊接和塑性,变成它即将要成为的形式。有时,在与另一块金属熔合之后,还需要回炉,这时,吉尔伯特大师需要万分小心,对所有的细节都不敢有丝毫怠慢。每次当他把铁块拿出来观察颜色时,因为暴露在空气中的缘故,它会迅速地氧化。
“在这里你必须十分小心,看到了吗?如果我不把它放回火里的话,它很快就会变色。”
“嗯,我看到了,很漂亮呢!”
“总有一天,你也能做到这些的,孩子。”
“我知道!我也想!我会让你为我骄傲的,师父!”
“冷静点,阿基姆,一步一步来。”
吉尔伯特大师仍然感到有些困惑,怎么会有人在阿基姆这种年纪就这么想成为铁匠的呢?
之后,他们要以恰当的方法来完成这件作品。这非常重要。一个优秀的老铁匠懂得怎样根据金属的材质和产品的用途来选择最后的步骤。吉尔伯特向一脸惊讶的阿基姆徐徐解释,涂漆,上油,打蜡......当他向他年轻的弟子解说完成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是时候结束一天的工作了。吉尔伯特看向仍然精力满满的阿基姆,说道:“你可以回家了,我们明天再继续。”
“你确定吗?师父,我能再留下来多一会儿,如果你想的话。”
“不用了,今天已经结束了,你现在需要回家了。”
“这一切都太有趣了,我可以整晚不睡觉,这样就能学快点儿。”
“不,你不能,也没必要,我们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呢。现在,我要回家吃晚餐,然后跟你师母呆一会儿。走吧!”
可怜的阿基姆向家里走去,他感到深深地失望。他多么想要再学习一个小时,或者两个也行。吉尔伯特呢,也回家了,丝毫没考虑到自己让这个年轻人失望了,反正,明天很快就要到了。
不过,阿基姆很快有了个主意。他还不想让他的一天这么快结束呢。他和一个朋友一起,去到了城里最远的一座铁矿。他们把所有能拿到的铁块和金属都拿上,然后迅速回了家。之后,阿基姆给了他的朋友几个金币作为帮忙的酬谢,把他们的“战利品”留下了。
阿基姆回到了铁匠铺,他敲了敲吉尔伯特大师的门,但没有反应。阿基姆感到奇怪,因为师父说过他会跟他老婆一起在家的。他再敲了一次,仍然没有响应。他决定围着屋子四周看看,以确定究竟是不是没人在家,他不想自己的铁矿之行最后徒劳无功。
当阿基姆走到窗户前,阿基姆突然听到一个奇怪的噪音,像是微小的说话声。接着,他把脸贴到窗子上,一脸无辜地向窗内望去,他并不知道,实际上这正是吉尔伯特的卧室。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吉尔伯特的妻子突然尖叫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吉尔伯特正在卧室里,半光着身子,问道。
“有人在窗户上偷看我们!”
“什么?!”
“我发誓!有个孩子正在窗子外面盯着我们!”
阿基姆尖叫了一声,马上撒腿就跑。可是那太迟了,吉尔伯特看见他了。他正在后面追着阿基姆,一只手拿着一条短裤,另一只手拿着一根像棒子一样的东西。
“阿基姆!你这个笨蛋!现在马上停下来然后走过来!如果你不希望我把你打成屎的话!”
阿基姆喘不过气了,他终于停了下来,尴尬地看向他的师父。
“你在我屋子那儿搞什么鬼?我说了今天已经结束了!”
“对不起,师父,我有个惊喜想给你看,但又等不到明天...”
“但是我叫了你回家!”
“对不起,我没想着要那样打扰你的...”
“你这个小傻瓜”看着徒弟羞愧的脸庞,吉尔伯特稍微平静了一点。“今天的工作已经结束了,回家去,明天之前不要再过来了。”
阿基姆看了他的师父一眼,如释重负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向着家里的方向跑去。
吉尔伯特凝视着阿基姆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街角处。突然,他嘎嘎大笑起来,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手里仍然拿着短裤,握着棒子。距离自己上一次像这样大笑有多久了?他不记得了。但这感觉很棒,非常棒。
仍然望着阿基姆离去的方向,吉尔伯特为自己居然还有点期待徒弟会再次回来而感到惊讶。或许,重新找回像个孩子的感觉真的不错。或许,阿基姆也能教会他的师父一两样东西,教会他如何欢笑,教会他如何快乐起来。这样的感觉,久违了......
盗贼
克拉拉正在前往一座名叫马格德堡的城市的城门,她在造访上一座城市(或者实际上来说,只是经过......)时在地图上看到了它,她并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还是选择了来到这里。毕竟,生活对于她来说就是一场冒险!
老实说,前几天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充满了各种混乱,在下一场风暴来临之前,她需要片刻的宁静。从她出生起,每一天都是另一场争斗,另一场逃离,另一场“没命地跑”。生于一个穷苦的旅者家庭,克拉拉很早就学会了如何撒谎,如何偷窃,以及如何把自己的踪迹隐藏起来。当她的双亲去世之后,她就得靠自己一个人生存下去了。之后,从她踏上盗贼之路那天开始,自然而然,日子就被不间断的动乱所充满,而且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但是这样的生活也有它的一些好处:比如在别人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偷走一件价值连城的物品时,或者在千钧一发的时刻脱离险境,那种刺激与满足感。这完完全全是值得的......在大多数时候。
在接近马德格堡时,克拉拉听到了几个警卫正在争吵,关于他们昨晚抓住的一个流氓。她藏在几棵树的后面,使自己不被看见,打算花几分钟偷听他们的故事,以决定她应该先解决谁。他们看起来并不危险,只是几个趾高气昂的大嗓门(就像她遇到过的大部分警卫那样)。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听着他们吹牛皮。但是克拉拉要想不被发现地进入这座城市的话,她该怎么通过这几座巨大的城门呢?
悄悄地,克拉拉来到了城门的入口,靠着城墙行走。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城门在她的眼前缓缓升起,她听到了一个商队正在靠近。一名商人正在前面带领着他们,警卫们向他们走上前去。
当他们离得足够近的时候,一个警卫问道:“朋友,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你是迷路了还是怎样?”
“不,先生,我表弟告诉我这里的生意很好,马格德堡也不嫌多来一个商人,所以我决定来这里干一番事业。”
“嗯,我们这里当然不嫌多一个想来发大财的倒霉蛋!”警卫答道,在他无法忍住自己的笑声之前。
其他的警卫也跟着一起笑起来,城门前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克拉拉对此皱了皱眉头,并不能抓到他们的笑点在哪。毕竟,警卫们的幽默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一个外来客所理解的。过了好一会,警卫们停止了笑声,向那可怜的商人索要100枚金币作为过路费。从她所在之处,克拉拉能够从那个可怜的家伙脸上看到,这远远超过了他原先的预料。在他的商队里找了个遍之后,那商人拿来了一个钱袋,能听到钱币在里面叮当的响声。他把钱袋交给了警卫,他们便马上放他入城了。
这时,克拉拉仍然藏在树丛后面,思考进入马格德堡的方法。想要通过伪装成另外一个人而混入城是不可能了,时间太仓促了,风险也太大。只能偷些钱来充当过路费了。这样决定之后,她马上投入到寻找下一个猎物的行动中去。
守株待兔了几个小时后,克拉拉决定沿着足迹往回走,以便更容易地遇到其他旅行者。很快,她就找到了:一名男子正边吹着口哨,边朝着马德格堡城门的方向走去。令人高兴地,克拉拉注意到了他的肩上正挂着一个钱袋,钱币正在里面叮当作响。克拉拉微微一笑,决定去会会他,用自己的魅力给他留下一个好印象,从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她等那名男子走过她的藏身处,然后静悄悄地跟着他。当她从后面赶上的时候,克拉拉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背,这让他吓了一大跳。那男子转过身来,当他看见克拉拉时,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没有人能够否认她的美貌,当然他也不例外。
“你好啊,帅哥,你从很远的地方来吧?”克拉拉问道。
“对啊,我正要前往马格德堡呢,你呢?”他答道。
“嗯,那要看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也正要去马格德堡,但是我现在迷路了。”克拉拉说道,露出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让人无法拒绝。
“正好,我对这条路非常熟”男子亲切地答道,“或许我能帮到你。”
克拉拉对他莞尔一笑,轻轻地用手抚着他的肩膀。从他的眼睛里,她知道她的计划已经凑效,这个男人已经被她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在行走的路上,克拉拉不断地向他提问,以尝试更多地了解他。用她独有的魅力,把这个男人迷得晕头转向,令他无法意识到她真正的打算。来到城门前的时候,克拉拉突然停了下来,开始把注意力集中在她的工作上。实际上,她一点儿都不想了解这个男人,她只是想要他的钱,而不是他。以火中取栗的手法,克拉拉把手伸进了他的钱袋中,拿走了几个金币,然后放在她衣服的夹层里。
顺利通过了城门之后,克拉拉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了那熟悉的肾上腺素释放的感觉:她又一次得手了,偷到了进入城门所需的买路费,那么又一次,到了她应该消失的时间了。
克拉拉打起微笑,向她的猎物说道:“我现在得走了,跟你聊天真是愉快,也非常感谢你的帮助,先生,真的。”
“那是我的荣幸,克拉拉。”男子眨了眨眼睛,“噢,顺便问问...那钱你还打算还我吗?你知道的,你从我这里偷的过路费。”
克拉拉哑然无言,呆若木鸡地站在那里。他究竟是怎么知道的?接下来该怎么做?转身就跑?极力否认?她之前从来没被这样抓过现行呢。
“你怎么知道的?”克拉拉小声地说,重重的疑惑打消了她逃跑的脚步。
“你在开玩笑吗?你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突然就对我巴结谄媚,问我各种问题...你肯定是个小偷吧,我的朋友,你知道的,彼此彼此啦。”
克拉拉突然大笑起来。这样被抓住,反而让她得到了解脱。她终于遇到了跟自己旗鼓相当的人了。而且在这漫长的人生里,头一次,她感到没这么孤独了。
“你现在要去哪里呢?”克拉拉向她的旅伴问道。
“我不知道,我现在还没想到。”
“我也没有,不如我们一起想吧,怎么样?”
无需多言,克拉拉立刻心领神会。他们向前走去,一起,朝着那未知的远方。
恶霸
斯温.默勒曾是维斯比的一名普通的农民。在哥特兰,因为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中所做之事,他的名字众所周知,并因此成为最早的几个今天称之为“恶霸”的人之一。
人们对于他的早年生活所知甚少,但从许多同时代的个人手记中,我们得以窥得管中一斑。他生于一个穷苦的家庭,有四个兄弟姐妹。在他8-10岁的时候,他的父亲被指控渎神并被威胁处以绞刑,斯温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于是从家里逃跑了。从那时起,对权威的不信任便在他的脑海里打下了烙印,并伴随他的一生。有些人写到,他无法做到被命令和服从,从此往后,他的所有人生经历都体现了这一点。
在他逃跑以后,斯温再也没有听到关于家人的消息了。他在一家旅馆里找到了一个临时住处,同时在营业的时候打打杂,他太年轻,掌柜怕他伺候不了客房里的主顾,就让他留在外面了。还是个少年的他没日没夜地工作,几年之后,他存下了足够的钱(一部分来自工作,一部分,人们认为,来自那时他对客人的勒索。)买下了一小块地,建起了一所农场。
虽然已经拥有了一块地,可斯温仍然只算得上一个穷人。他很快地和一名平民女子——艾伦.汉克逊结了婚,一名在她父亲的市场上工作的职员。斯温先是向她赠与礼物,表达了自己对她的好感,经过几个月的追求后,他向艾伦求婚。但从他的一些写作中推测,他对艾伦的好感仅仅是出于现实考虑,希望找一个能够为他扫地做饭带孩子的女人。共同生活之后,他们有了三个孩子:伊莎贝拉,利安姆和艾瑞克。当他们长大到能拿起钉耙和草叉的时候,他们就开始上农场里帮忙了。男孩们跟着斯温在田里干活,而伊莎贝拉则跟着艾伦料理家务和后院。
一天,三个警卫来到农场,通知斯温市长颁布了一条新法令,这片区域的所有权从之前暂时归属的尤根.菲特男爵变更至阿伦.凯尔森——哥特兰新上任的领主。那位市长是他的侄子,而不出所料的话,他将会在几年之内被下毒而死。法令规定每个农民必须在困难时期上缴额外12%的税来维持经济发展,不服从者将会被处罚,甚至处死。
“因此,法令正式颁布之后,从春天的第一个周日开始到正午,家庭里的每一位男人,女人,小孩都要上交一份谷子,只要是市长决定的事情,都要给我执行。”
在整个地区,斯温并不算得上一位名人。但所有知道他的人(以及他对上级和法律的不信任)都料到他会反抗。他的理由是没有多余的谷子去缴纳市长的新税。对于后来的事,历史并没有十分清晰地记载,但相传在1443那年,一群数量相当多的警卫(城管)来到了斯温的农场,宣布道由于未能上交税款,他的财产已被没收。从此以后的几个月,他开始不断地受到了警卫和雇佣兵的威胁和骚扰。有一次,在收到一份警告一周之后,他发现田地里的作物被破坏了。尽管此事的始作俑者是谁一猜便知,斯温却没有反咬一口。当天晚上,根据一些目击者的记载,警卫们命令斯温和他的家庭搬出房子,然而他们始终无动于衷。接着,命令变成了烧掉所有房屋和整个农场。很快地,从农场里传出了尖叫,玻璃打碎的声音,几里之外都能听见。周围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什么也做不了。
那晚过后,斯温奇迹般地逃过了那场屠杀。他放下了过去的一切,发誓有朝一日定会东山再起。再一次,他成为了孤身一人。从那天起,对于斯温.莫勒的故事便多了起来。相传他后来去了汉堡,保持着低调,在城市里的贫民窟中做些手工活。他之前的相识没有一个人知道他的下落,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多数人认为,这背后是有人策划的)。在那期间,他换过无数个假名,历史学家们只得从零零碎碎的证据中拼凑出他后来的经历。比如,在1444年早期,斯温因为他在暗巷里做的那些脏活而声名鹊起。在那期间,他无恶不作,从运镖,偷窃,诈骗,到绑架,折磨,谋杀......(当时汉堡还处于1442年大火的重建过程中,几乎所有的贵族都逃到附近的吕贝克避难了)
斯温是一个能干的人,7年之后,他常常能超水准地完成客户委托的要求。所有跟这行当沾点边的人都知道他的名字,都对他又敬又怕。虽然他的罪行都被隐藏了,我们仍然可以从多年收集的证据了解到,他参与了汉堡当时多起对市场,市政厅,贵族宅邸的破坏,以及许许多多桩谋杀案。实际上,没有知道这些罪行是谁犯下的,这也是他最大的能耐。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明确的目标——复仇。
1450那年的冬天,斯温开始逐渐收手,然后返回了维斯比。他要尽力获得一位“偶然遇到”的女士的信任,她就是艾伦娜.凯尔森——阿伦.凯尔森伯爵的女儿,斯温在一次绑架行动中认识了她。在进行了一年的追求之后,斯温与她结婚了。对艾伦娜来说,这场婚姻让她失去了贵族身份,因为她的丈夫是一位“铁匠”(斯温当时在白天的工作)。虽然斯温那时已相当富有,但仍然未达到让他成为贵族的条件。在此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在城市里的一座房子里过着幸福的生活。斯温从过去的那段黑历史中(或者我们可以叫“黑化斯温”)走了出来,踏进了光明的未来,同时也是,在他于1452年那场残酷的死亡前最后的一段时光。
最后,向那个烧毁他的农场,杀光他的家人的市长复仇的机会终于到来了。在妻子的朋友们登门拜访闲谈的时候,斯温逐渐从她们的话中收集线索,最后连点成线。虽然那时的斯温十分幸福,可他每当想起那灭门之灾,心中复仇的火焰便会燃烧起来。不久后,那位使他的妻儿惨遭杀害的幕后主使,尸体被发现丢弃在了河里,而死因十有八九是由于中毒。在执行他的计划时,斯温总是十分小心谨慎,总能预料到所有情况,设计好所有细节。但这一次,他显得十分匆忙,他太想把这一切马上做个了断了。虽然没有记载,但很有可能,斯温当晚被人跟踪了。不幸地,一位市民指控斯温就是凶手,并向法院提交了证据。事情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多关于他的前科传到了法官的耳朵里,许多经过一传十,十传百,衍生出了大量不同的版本,其中有些是真的,有些是假的,但其中心无一例外地指向罪魁祸首就是斯温。
1452年的夏天,经过一场不超过两小时的短暂审讯后,斯温在广场上被绞刑示众,一同被处死的,还有他那刚结婚的妻子。
汉堡的圣塞巴斯蒂安酒馆
圣塞巴斯蒂安酒馆是汉堡最受欢迎的酒馆之一,起这个名字的原因,是为了纪念那位虔诚的基督徒。当然,汉堡还有许许多多其他的酒馆,但唯有这家与众不同,尤其是因为城里的两大商人家族:梅尔腾斯家和史默尔家的缘故。
对于城里想找乐子的人们来说,圣塞巴斯蒂安是一个好去处,这里除了那广受欢迎的赌桌,两大家族在这里无数次的争斗也让这家酒馆变得闻名遐迩(人们都知道梅尔腾斯家和史默尔家的人常常在这暗中窥伺,互相说三道四,想着在背后散播一些流言蜚语来搞臭对方的名声。)
这里的老板,约翰和鲁斯,早已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们想的只有怎么把他们的麦芽酒卖出去,以及如何填满酒馆楼上的客房,而对酒馆里那能把屋顶掀翻的吵闹和混乱熟视无睹。在圣塞巴斯蒂安,一个外来客总是受欢迎的,只要他打算在这儿花一些金币。在这儿,每个人都能发现一些新奇有趣的事情,只要你愿意去找。
在1417年十二月的那个著名的晚上,酒馆里一片祥和,而对于这个地方来说,这是不寻常的。几个商人正在房间的后面谈话,其他的则在门口,吹笛手正在演奏着美妙的音乐,一位外来者正从门前经过。大概9点的时候,梅尔腾斯家的一位子嗣:阿诺德走进了酒馆,径直走向桌子,然后点了一大桶麦酒。鲁斯正在楼上打扫房间,于是约翰接手了这笔生意。听到了阿诺德的话,他耸了耸肩,然后十分熟练地把麦酒拿给了他。回到了吧台后面,约翰瞧了一眼那位梅尔腾斯家的儿子,试着猜测他一个人在那里做什么,形影单只地出现对于这位公子可不是寻常事。
几分钟之后,史默尔家的一位公子:汉斯,在四五个好友的陪伴下进来了。此时,酒馆里的气氛立马变得不一样了,两大家族的子嗣之间那咄咄逼人的寒气,让酒馆的温度骤降至冰点。他们两个快速地看了一眼对方,周围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通常来说,下一刻他们就已经把刀架在对方的脖子上了,就像大家都记得的那样。
在同伴的跟随下,汉斯慢慢地接近了阿诺德,把他的手拿了起来,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没有直接把阿诺德打倒在地,而是大力地握着他的手摇了两下。他们两个随即大笑起来,被周围那一张张惊愕的脸庞逗乐了。汉斯坐了下来,他的同伴也跟着就坐,接着,他们又叫了许许多多桶麦酒。圣塞巴斯蒂安一时被欢笑声所淹没,人们玩着骰子,拉着家常,一片喜气洋洋。
看来他们是停战了,至少目前来说。
酒过三巡之后,阿诺德.梅尔腾斯,汉斯.史默尔和他们的同伴仍然在玩着骰子。一些人输了钱,但阿诺德和汉斯手气很好,连连获胜。过了一会儿,酒馆老板也加入到他们中来。
“玩得开心吗?朋友们”他问道,随时准备着向他们售出更多的食物和酒:“需要我再给你们上些什么吗?”
“我们要更多的酒,还要一些面包和奶酪,先生”阿诺德答道:“麻烦你了。”
当约翰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他面向汉斯和阿诺德,大声说道:“很高兴能在今晚见到你们,有些话我要对你们说。”
汉斯和阿诺德面面厮觑,不知道这句奇怪的话代表什么意思。他们直接无视了约翰,只想快点回到他们的赌局中去。
但约翰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反应,他继续说道:“汉斯,我听说昨晚你的一间屋子被偷了。”
“是啊”汉斯答道:“那可恶的贼子就应该下地狱!”
听到这话,阿诺德来了兴趣,但仍然专心于他的下一轮骰子。约翰向吧台走去,提高了音量,以便让汉斯和阿诺德——连同酒馆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他的话:“我不确定,但我听说有人看到阿诺德父亲的手下从窗子里爬出来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通通望向他们俩,那一刻,老板的那番话,就像在圣塞巴斯蒂安里引爆了一个炸弹。
两位公子再一次看向了对方,但这一次,他们没有互相致意。那番话,意味着梅尔腾斯家的声望将会蒙受一次巨大的损害。方圆十里的人们都将会知道这件事了。
阿诺德腾地站起身来,愤然离开了酒馆。这一次,梅尔腾斯家和史默尔家的停战协议是彻底地泡汤了。
工匠
像每一个平常的早晨一样,当第一缕阳光射进窗户时,爱德蒙醒来了。他从床上下来,慢慢的走到窗前,美好的一天开始了。爱德蒙所见之处,是一望无尽的田野,郁郁葱葱的树林,生气勃勃的动物,还有他位于路边的小小作坊。一成不变的日子,一成不变的工作.....一切都是不断的循环往复。
用完黑面包当早餐之后,爱德蒙穿好衣服,走进了他的作坊。是时候开始一天的工作了,在工作台上的角落里,还有一把只完成了一半的小刀在等着他。他得把这些都赶快完成,以让他的主顾们满意。在这之后,还有一批从新客户那接到的火炬需要尽快完成。
新客户....爱德蒙并不喜欢这些,他不喜欢未知的东西,不喜欢那随之而来的谜团和风险。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件比较无法接受的事。爱德蒙喜欢与知根知底的人打交道,没有未知,没有惊险。他享受着确切知道接下来的一天会有什么在等着他的感觉,每一个细节都很重要,他是个很注重规律的人,这样,他就能感到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然而,过去的日子并不总是这样...也正是那些往事,造成了他现在的谨小慎微...他也不敢去想象,以后的人生将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在很久以前,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城市,爱德蒙有一间漂亮的屋子,有着灰泥粉饰的墙,蓝色的屋顶。虽然房子很小,但是确确实实属于他的。他那时的工作与现在并不完全相同,但性质是一样的,为客户制作一些小物件,加工一些物品。然而,在做这份生意的时候,有着一位他希望从来未曾相识的顾客....
那就是艾米丽...每一天,她都从爱德蒙的铺子门前经过。她那倾国倾城的容貌,让爱德蒙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转移。一开始,艾米丽并没有注意到爱德蒙,可是一段时间后,她不自觉地察觉到了这位总是久久盯着她看的男士。爱德蒙并不十分英俊,至少从传统意义上来说。可是他身上那种坚毅踏实的品质,却在那时吸引了艾米丽。慢慢地,两人目光的相遇频繁了起来,同时越发持久。然而双方却一直没有交流过只言片语。
经过数月羞涩的对视和腼腆的微笑,爱德蒙终于鼓起勇气去接近她。那便是一切发生之时。一句害羞的:“你好”,被应以一个优雅的笑容,两人之间的温度从此快速攀升。
一开始,两人只有一些简短而仓促的对话,尔后,发展成黄昏之后的聊天,随即,转变为白天与黑夜的约会。几个星期之后,变成了小河畔,乡野间的促膝长谈。他们约会的地点总是选在远离市中心的僻静之地,以便让两人不被看见。爱德蒙不敢多想,他知道,艾米丽是城里一个名门望族的女儿,被他人发现与自己成双入对是不可能被允许的,所以,他们得十分小心......至少现在来说。
在一个私密的夜晚,两人来到他们最喜欢的约会地点,在河边并肩而坐,互诉衷肠。爱德蒙想要知道关于她的一切,他发现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艾米丽,而同时,他的脑海里始终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感觉,对方似乎并没有像这样地爱着自己。他频频向艾米丽提出问题,可她总是不肯多说。爱德蒙知道,艾米丽正柔肠百结。但这没有关系。他也想表现得理智一些,不会在她没有准备好的时候逼她把话说出来。
“我得走了。”艾米丽突然说道,这让爱德蒙深深失望,“已经很晚了,我不想让我的父亲开始到处找我。”
爱德蒙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站起身来,拉住艾米丽的手。
“那么,好吧”他说道,“你走吧,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陷入麻烦。”
但就在他刚要离开河畔的时候,爱德蒙看见一个黑夜从背后接近了艾米丽。随即,又有几个黑影向他们靠了过来,在他还没能稍微动一下,没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之前,他发现他们已经被警卫团团围住,很明显,这是艾米丽那贵族父亲的意思.......他们被抓起来了。
实际上,事情并没有这么戏剧性,不是吗?但可以确定的是,爱德蒙收到了一份严厉的警告:不准再与艾米丽有任何来往。可是,再也无法见到心爱之人的想法,像鬼魂一般折磨着爱德蒙。他必须去见她,必须和她说最后一次话。所以,在那晚之后,爱德蒙耐心地等待艾米丽再一次经过他的店铺前。苦等了几天之后,艾米丽回来了,再一次走过他的门前,对他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一切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这正是爱德蒙想要看到的:她,同样,想再次与爱德蒙相见,她,同样,也无法释怀。
当夜幕降临,他把店铺提前打烊,接着便向河边走去,向他们约会的老地方走去。毫无疑问地,艾米丽走过他的店铺,肯定是想要传递给他一个信号,让他回到河边相会,然后一切将会重归于好。只是,这一次他们必须更加小心,更不能被艾米丽的父亲知道。
当爱德蒙靠近河岸的时候,他终于见到了艾米丽。就像他想象的那样,她在那儿,还是跟从前一样的美丽。但,她并不是一个人。另外一名男子正坐在她的旁边,跟她说着话。那男人看向艾米丽的眼光,和爱德蒙从前一模一样。
看到这一幕,爱德蒙的心碎了一地。他悄悄地接近他们,藏在一棵树后面。
“但是那已经结束了,不是吗?拜托,请一定要告诉我你亲手了结了那件事!”那位神秘的男子以坚定不移的口吻向艾米丽问道。
“好吧...更应该说是我父亲做了那件事,或者说是他的警卫...那实在是太尴尬了。但是请你不要再关心那个可怜的爱德蒙了好吗?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跟他只是玩玩而已,从来没有认真过,就这样。”
“好吧,这没关系,只要你已经和那个愚蠢的乡巴佬一刀两断!我们终于可以结婚了!”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再等上一小段时间吗?冬天就要来了,我比较倾向于明年春天举行婚礼。”
“我觉得我们已经等的够久了”男人答道,“你也知道我们两方的家里都在焦急地等着我们结婚呢。”
“你说得对”艾米丽轻轻地说道,“我们应该马上结婚,也许我们已经等的够久了。”
那位男子笑了,深深地舒了一口气,为艾米丽同意不再等待而感到高兴。有一段时间,他曾担心艾米丽正在想办法逃婚。也许她只是想在那个卑贱的乡巴佬身上找点乐子吧。但实际上,爱德蒙并不是唯一的一个,在他之前还有几个先行者。
另一头呢,艾米丽望着她的未婚夫静静地走开了。她必须找到一个方法来阻止这场婚姻的发生。她觉得,他现在已经接到了她并未准备好接受这场婚姻的信号,虽然两家人都在催促他们结婚。她真诚地认为她的未婚夫是一个好人,但她并不爱他,以后也不会。
“嘿,艾米丽!”
艾米丽吓了一跳,随即她看到了爱德蒙的身影。
“哦天啊!爱德蒙!吓我一大跳!”看到了他怒不可遏的面容,艾米丽答道,“你怎么会在这?你在这儿多久了?”
“很久很久,我美丽的艾米丽!”爱德蒙答道,他面色铁青,“原来你只是想要玩玩,是吗?好,那就让我们来玩玩!”
“爱德蒙,等等!让我把话说清楚!你在干什........”
艾米丽不能说话了,爱德蒙用手捂住她的嘴巴,让她无法喊叫。外面现在一片漆黑,所以这一次,他并不担心被看到。
“你想要甩掉我?!你想要一边在我身上找点乐子,一边和另外的男人结婚?!你现在跑啊!我就会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找点乐子!你是我的!艾米丽!你还不明白吗?我不会让你走的,绝不!”
爱德蒙已经疯了,他的手仍然紧紧地盖在艾米丽的嘴上,绞尽脑汁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做。艾米丽开始拼命地反抗,拼命地想要挣脱爱德蒙。但这个年轻人是不会让她走的,不会让她跑掉然后告诉所有人自己是怎样玩弄了这一个傻瓜。然而,艾米丽最后还是挣脱了他。她看到了爱德蒙的马,于是便拼命地向它跑去,一步跨了上去。但当她试图骑马逃走的时候,马绊倒了,把艾米丽的头重重地撞在了树干上。
“艾米丽!!!”
爱德蒙冲上前去,查看艾米丽的状况。当他发现艾米丽已经昏迷不醒,他的心跳停止了。但当他正要试图救治艾米丽时,他听到周围有声音传来,有人来找艾米丽了。是她的未婚夫吗?是她的父亲吗?还是那些警卫?爱德蒙马上意识到自己得逃离这里。他还不知道艾米丽是死是活,但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去弄清了。无论艾米丽怎么样,他都要负责任,他知道这将要以他的余生来偿还。
爱德蒙逃走了,逃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
艾米丽...到现在,许多年已经过去了。所有这些往事,所有这些念想,仍然历历在目。虽然已经过去很久,爱德蒙也不能忘怀:那些爱,那些痛,那些因为至今仍未知道艾米丽的生死,而带来的悔恨。一切都偏离了他原先的计划,他本打算向她求婚的。虽然天平重重地倾向与他相对的一边,但他仍然想要努力地让艾米丽成为他的妻子,成为他美丽的未婚妻。然而,终究人算不如天算。
现在,他成为了一名普普通通的工匠,一名原材料加工人,一名生活在一片树林环绕的农田里的凡人...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而美好。爱德蒙看着从他手里掉下来的火炬,仍然陷在沉思之中。他想到:“如果有人找到了我在这里,那会怎样呢?”,脑中的气泡突然打破了。他还得尽快完成新客户的那批火炬呢。爱德蒙拿起了工作台上的工具,不断地左右摇摆着脑袋。唉,没有人能够找到他的,你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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